【盲探】『司庄』轨迹·二
二 关于失明
司徒法宝并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人会变成一个瞎子。
显然，庄士敦自己也没有想过。因为此刻，他正惊恐地在黑暗中摸索。
“喂，庄士敦，你在那边跳什么大神呢？”
司徒法宝又好气又好笑地朝手舞足蹈的庄士敦走过去：“还在跟案子呢！”
出奇的，这次庄士敦难得对司徒法宝的话加以一连串残暴的反击，而是猛地转头，茫然失焦的眸子盯着司徒法宝看了一小会儿，又移向别处。
“司徒法宝你在哪？我看不见你！天好像黑了！”
天怎么会毫无征兆的黑下来呢？
只是内心还存着一丝侥幸而已。
“卧槽你骗谁呢？！”没看出来啊，庄士敦还能当个影帝，一开始还差点被他骗了！司徒法宝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笑容走到庄士敦面前。
“别装了……操，庄士敦你干什么！”
庄士敦的双手在空中毫无目的的胡乱挥着。在打到司徒法宝的手臂后，像是摸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用从未有过的力气狠狠钳住了司徒法宝的手腕。
这是手腕疼得要废了的节奏啊！
然而这时庄士敦停下了所有动作，双目迷惘地望向司徒法宝，又好像不是。
“司徒法宝……我看不见你，我看不见你……”
庄士敦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让司徒法宝有些心慌。
惊慌失措的庄士敦，眼前全是一片黑暗的庄士敦，看不见司徒法宝的庄士敦，没有安全感的庄士敦。
先是把双眼瞪得大大的，再凶狠准确地一头扎进司徒法宝的怀里。
司徒感到自己的胸口触到了一片潮湿，低头望去，怀中人的双肩在不断地抽动。
庄士敦哭了。
这是司徒法宝第一次看见庄士敦哭。这么一个脸皮厚的人，居然哭了！
越是这样，法宝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啊！
他知道怎么哄一个生气的男人，因为庄士敦没骨气到心情一好就可以大方的原谅所有人。前提是请他吃饭。
可是……
要怎么哄一个哭泣的男人？
他搂紧了抽噎的庄士敦，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然后目光一扫，看见了愣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手下们。
司徒法宝第一次爆发出了作为一个上司的威严。
“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案子不跟了，快！去！！医！！！院！！！！啊！！！！！”
司徒的呐喊庄士敦并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经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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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士敦盲了，彻底盲了。
这是医生亲口告诉司徒法宝的。
然后补了一记漂亮的刀：“这辈子就死了复明的心吧。”
司徒法宝的天轰然塌掉了。
等等，要塌也是庄士敦的天塌吧，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塌？？
嗯，应该是因为以后可能再也跟不到他的案子了吧……
这么想着，司徒法宝推门进了病房。
庄士敦已经醒来，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病床上发呆。司徒法宝表示他活了半辈子，没见他这么乖巧过。
他好像瘦了不少，本来就没多少肉的身子现在可以说是瘦弱了，再套上宽松的病号服，显得有些滑稽，更多的是可怜。
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庄士敦呆呆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扭头。司徒看见他苍白憔悴的俊脸，原本应该是灵动的双眼处蒙上一层洁白的绷带。整个人蔫里蔫气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安抚，却又怕他炸毛。
而庄士敦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
沮丧？或是平静？他只觉得心情很闷，很想发泄，又怕砸坏医院的东西让自己赔钱。
自从变成盲人后，五感倒灵敏了很多，所以一闻到那股雪茄味，就明白进来的是谁了。
不对……好像之前自己可以认出来吧。
庄士敦反应过来后，更不想说话了。
好家伙，司徒法宝这回正撞枪口上。
“庄士敦，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司徒一边把黑森林随手放在床头柜上，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庄士敦身旁。
庄士敦能闻出来，那是自己爱吃的黑森林。
可是庄士敦看不见。司徒法宝神经大条地忽略了这点。
“你是来看我出糗的吗。”庄士敦有气无力地问。这差点让司徒法宝怀疑他是不是外星人伪装成庄士敦的。因为印象中的庄士敦总是声音很大，即使理不在他那儿底气照样的足——尤其是骂他的时候，那声音简直能让自己短暂变聋。而现在声音却小得很像十几年没有吃过饭。
“怎么会呢？你看，很多好吃的……哎？！”
话音未落，司徒法宝身上就落下了无数拳头。
很重。
庄士敦以前生气时并不是没有拿过这个沙包出气，只是每次下手都很轻很轻，庄士敦才不愿承认是怕打坏了这个唯一的朋友。
只是这次，他把失明后在内心压抑着的所有痛苦、愤怒和不甘，都尽数发泄了出来。
他大声的吼叫，用尽全身力气，不要命地疯打着这个朋友。
这个唯一能让他发泄的朋友。
可是，司徒法宝很痛啊。
直到堂堂O记总督察的眼睛都被他的下属打肿了（天知道庄士敦下手怎么这么准），才有听到动静的医生和护士赶来，强行按下还在发狂的庄士敦，要给他打镇定剂。
“你们干什么？！快滚开！！！”
医生和护士可不会听庄士敦的话，因为他现在早已失去了理智。
“不用打，我会处理他。”司徒法宝沉默着，还是发了话，并将庄士敦扯进自己怀里牢牢护住。
庄士敦隐隐能感觉得到医生护士们的眼光全部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像同情，像叹息，像……嘲笑？
不管是哪种，他都浑身不自在，情不自禁地想把他们的眼睛全部挖出来。简直气死他了！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他一人是盲的！！为什么不是那个没用的混蛋，偏偏是自己？啊？！
司徒法宝发现怀中人在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哭的。他用眼神示意那些盯着自己看的人们赶快出去。
是的，其实没有人看庄士敦，他们都在看抱着病人的这个比他更疯的男人。只是庄士敦太敏感了，以为医生护士都是围着自己转的，其实这种事医生们见得多了，谁会理他？他们惊讶的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反应。
那你就等着挨他的打吧！
众人深吸一口气，默默出了病房。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庄士敦并没有继续叫闹，而是脱力一般滑向地面。司徒赶紧用手臂支撑住了他。
庄士敦就势趴在司徒法宝怀里，又开始了呜咽。
他可是一个神探，还是一个骄傲的神探。他高傲地坐在神坛上，只有受别人敬仰的份儿。尤其是那个可恶的司徒法宝，他只配趴在地上把背弓起来让自己踩！
突然有一天，世人看他的目光变了个样。
他脆弱的自尊心严重受到了伤害。
庄士敦发誓，多少黑森林还是布朗尼还是鲍鱼还是龙虾还是鱼翅还是蛋卷都补不回来！
“庄，别这样。”法宝乱了阵脚。他突然发现自己除了拿吃的去哄别扭的庄士敦，其实其他的招数一点也不会。比如现在，他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用你可怜！”庄士敦一边在他怀里哭一边嫌弃抱着他的这个人身上的雪茄味。他猜想着这个混蛋的表情。一定是窃喜！他这种没良心的怎么可能同情别人？！
“你啊……”有没有人说过你骨子里别扭得要死？司徒法宝叹了口气，决心向庄士敦撒一个谎。
“别太担心，医生说美国有造人工电子眼的技术，可以让你重见光明。”
“……真的？！”庄士敦黑暗的世界里注入了一丝光明。他毫不犹疑地相信了司徒法宝，他唯一的朋友，“多少钱？！！”
如果扯下眼罩，司徒法宝准能看见一双亮晶晶的叫人不忍辜负的眸子在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叫人再撒不下一点慌。
“大概……呃，大概六七十万美元吧。”司徒法宝胡诌了一个数字，“我们一起攒，十年八年……总能攒够的。”
“好啊！可是……答应的好，我都被你们提前退休了，还怎么攒钱啊？”那群没良心的上级，连个工伤都不给报啊！！
“你不是破案之神吗？我把陈年旧案，有赏金的那种让给你破，要多少有多少啊！还有啊……”司徒法宝壮着胆子鼓起勇气道，“你少吃一点，钱就省下来了……”
“呸！你少吃点还差不多！我这么瘦需要多补补！”庄士敦用恶劣的语气否定了司徒法宝的第二个提议，不过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贱兮兮的。
不过是十年八年见不到司徒法宝那张愚蠢的脸而已，虽然有些可怕，但最后还是能再见到，不是吗？
“行了行了，黑森林你还吃不吃？”
“吃吃吃，你喂我！！！”
庄士敦从苦大仇深的模样完全变成了一只欢脱的小兔子，果然还是吃货好养活啊。
庄士敦骨子里的那股别扭劲，果然还是只能靠吃的才能化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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